第四章 孤獨不寂寞

這幅畫是我和好朋友一起連續寫生兩天的第一天,先開始畫但後完成,因為原本是在寫生她,後來是在畫我自己。

如果生命是一本大書,我願意認真閱讀。

一般人會以為孤獨和寂寞是連著的,但我不這麼認為。

孤獨是一個人單獨在某處,做自己的事;寂寞事你覺得自己一個人,沒有人陪自己。前者是主動性的,後者是被動性的。換句話說,前者是自己主動希望,決定權在自己;後者將權力託付給他人,也把責任歸咎在他人身上。

人生是自己的事,只能自己決定。

在畫這一幅畫的起因,是一個三芝附近民宿業主要貼我的牌,我找畢業後做室內設計的高中同學去規劃,在他去拍照時我和郭三去海邊寫生。那時候,很久不見卻保持聯繫的高中同學,用他親身經驗安慰剛離婚的我說:他大概一年前離婚,他覺得情緒要穩定,應該要半年,完全好了可以談下一段穩定感情應該要一年。那時候的我半信半疑。但後來案子因為溝通的問題,最後掉了,但做生意本來就這樣沒白紙黑字寫下的事,總是會這樣,但也不禁令我升起滄海桑田之感。朋友沒了,但圖還是要繼續畫。

畫圖是在紛亂變動的世界中,唯一一件我能確實掌控的事。

離婚後,有很長一段時間,我有一種很強烈的不安全感,隨時隨地都覺得別人有可能要害我。對人很難有信任,因為想保護自己很容易用很尖銳的態度對待他人。而且對於世界有強烈失序的感受,也很喜歡找朋友一起喝酒,所以可以看到畫面的左邊海面線條十分紛亂,因為那是我在一次酗酒後宿醉所畫的,可以說是一種對環境不滿的宣洩。右邊靠近海岸面是我在一週清醒後所修改的線條就較為寧靜。

我本是一個寧靜祥和,喜愛閱讀的人。

小時候的我喜歡自己一個人靜靜看書,小學畢業前我把小學圖書館的書都看完了。讀書吸收知識令我快樂,面對人有很多不確定因素,但面對書本不會。在這張圖的畫面上可以看到海像鯨魚和沙的造型像抓取的手,因為我想抓取和鯨吞世界上的知識,再透過我的手重新創造。透過閱讀我和世界連結。

我喜歡一個人做自己的事,面對人事的紛擾是我所厭惡與不擅長的。我曾畫給我前夫一幅畫,一樣是在海邊卻是兩人坐在沙灘上,我在忙自己的事,他在旁邊看著我。我希望獲得他的肯定,他人的肯定使我快樂。我都會要求他說我很棒,但後來他就不再稱讚我了。

我一直知道我是很優秀的人,因為我把大部分的時間用在充實自己。

我們曾經討論過關於我最擅長的事,我想了很久我說:「應該是讀書吧!我三歲識字就開始讀書。」他說:「讀書是這世界上最沒用的事了。」那時候我剛出社會沒多久,功利又資本主義的社會,深深的不能適應。而他從小在詭譎的環境長大,適應良好。我是相信他的社會價值觀,而且讚許他溝通的才能。

是我自己住進高塔,任由他代表我去向他人溝通。

我的選擇我必須要承擔後果,我失去朋友主要是我愧對她們的信任,而我也不願再去與她們連結,遙知安好即可。我失去我前夫,是我主動的選擇,沒有辦法有平等相愛的一對一關係,我寧願住進孤島。我的關係從來不是對價關係,而是平等的對待。

離婚,我重新認識自己,我喜愛自己的真誠,我喜歡「沒用的」愛讀書的自己,即便社會上大多數人都不是如此。

自反而縮,雖千萬人,吾往矣。